【“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一词,简直如同为他量身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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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日子不好过是打仗的缘故,税负一年比一年重。可其实过去也打,打完一场,总还能休养生息一阵,这些年却也不知是怎么的回事,人们仿佛总是不得喘息。
算来,不过区区二十年光景,大梁先是北伐,再又是西征,泱泱大国,四方来朝,那是何等的威仪?
偏偏老百姓越来越穷了,也真是奇了怪了。】
这还是元和年间,谁的锅谁背,李丰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主角顾昀在他驾崩后还是个活人,这人的一生成书,估摸着后半部分,对自己不一定怎么嫌弃……关键错处又的确在自己,当全场目光都看向身为先帝的他时,他带头把目光拐向了自己的老父亲。
元和皇帝:“……”
【长庚转得百无聊赖,直想打哈欠,只盼着沈十六这个看见什么都好奇的乡巴佬早点尽兴,早点放他回去,他宁可去给沈先生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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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有重日,人无再少年。”沈十六没有回头,拈起一颗豆子,将那它举起来,对准太阳的方向,他那双手长得真是好,修长白皙,像一双世家公子的手,本该持卷或是拈棋,与沾着黑灰的烤豆十分格格不入。
沈十六老气横秋地说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一个人的少年时光只有豆这么大的一点,眨眼就没,一辈子也回不去了,到时候你就明白自己虚度多少光阴了。”
长庚:“……”
他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沈十六怎么能有脸大言不惭地说别人“虚度光阴”?】
沈易着实怀念那个“宁可给沈先生打下手”的长庚,现如今的太始帝虽然已经很克制了,但他也不是傻的,京城泡出来的玲珑,早就发现太始帝对自己隐隐约约的嫉妒……那啥,臣真的冤。
“老气横秋的。”如果三朝的元帅顾昀,不仅军功卓著护国有功,还仗着当今圣上对他百依百顺,走到哪里都最大,顾老侯爷坐在席上就是见人大三级了,更别提两个前朝皇帝还亏心。
小时候的顾昀总是不喜顾慎对他的管教,时过境迁,两个人都对对方陌生的很,老侯爷眼里黄口小儿瞬间长成一个将军,顾大帅记忆力蒙了层柔光的老父亲又板着一副我是你爹的样子坐在这里,一时间心头竟然有些熨帖。
也算补上几分顾昀黄豆那么大点的少年时光。
【就在这时,城门附近的人们突然爆发出一片欢呼。
即使是半瞎,也能看见远处天边压下来的“巨鸢”。
无数火翅向天,所有的白汽一齐爆发出云山千重,蒸汽如九重凌霄落下的一团棉絮。
而后,一艘巨大的船影影绰绰地从烟波浩渺中露出了个头,船头的八条大蛟栩栩如生地盘踞在侧,睥睨无双地拨云而来。
沈十六先是一愣,忽然侧耳,耳垂上的朱砂痣上似乎有红光一闪,他皱了皱眉,低声道:“这船今年怎么这么轻?”
可是周遭充斥着巨鸢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和人群喧闹的叫喊,他这一声恍如叹息的低语很快消失无踪了,连紧随他身边的长庚也没听见。】
按理来说,耳目不便的人不应当这么敏锐的,而换来这份敏锐的就是刻苦的练习,把自己当成铁傀儡那样打磨。
“大帅……”谭鸿飞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正统直男特有的母性光辉,在谭统领的记忆里他还刚从战场下来,前一刻是同雁北王守内城城门,在往前就是他替这个他看着长起来的小侯爷逼宫申冤被昏君下了大狱。
“得得得,你揍也揍过了,别做这牙疼的样子。”顾昀嘴上嫌弃,他身侧的长庚透过瀑布一般的发丝,看见了红透的耳垂。
顾昀这种人,最受不住正面的善意。
如果长庚坐另一边,或许能看见,漾起来的绯红一刻便消,但那一刻仿佛耳垂上的朱砂痣都隐了下去。
而坐在天时地利人和位置的沈易太知道自己发小的德行了,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他也不能由着他欺负这么多年,在他真的是个直男的前提下,就可怜这份美景无人能赏了。
【孩子们开始捧着自己的小竹篮,你推我搡地抢位置,等着接雁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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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传令兵深吸一口气,对准铜吼一端,开了长腔,声音从巨大的“铜吼”里传出来,被放大了数十倍,洪钟似的回荡不休。
“雁归,开——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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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把“雁食”天女散花似的飞落而下,底下的小崽子们都疯了,纷纷伸出手去抢。
巨鸢缓缓地顺着暗河驶入城中,水声哗然,传令兵又是一声长腔。
“灭——灯——”
巨鸢两翼的火翅应声而熄,空中传来一股爆竹炸后微焦的味道,巨鸢顺水前行,周身的蛟龙仿佛凝滞在时光中的某种图腾,带着妖邪的神性。】
“当年觉得巨鸢真是又帅又利害,现在跟我手里都改好几版了,要是在看到当年的设计,估计就只会嫌弃它太耗紫流金了。”葛晨胡乱感慨着。
曹春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副冥思的苦样子。
【长庚在人群摩肩接踵中注视着巨鸢由远及近,纵然他嘴上说不想来,也确实看过很多次巨鸢回航,却依然在直面的时候,会为那巨物的身形所震撼。
北巡的巨鸢尚且如此,那国之利器的玄铁三大营,又会是什么样的风采呢?
少年被困在雁回小镇这偏远狭隘的一隅,简直连想都想不出。】
少年从边陲走过社稷长成了帝王,而国之利器也从强弩之末越发的锐而藏锋。
【巨鸢逼近,熄灭的火翅余温扑面而来,长庚下意识地去抓身边地人,叮嘱道:“巨鸢来了,这边人太多,我们退开一点。”
没人应声,他一把抓了个空,长庚一回头,发现他那闹心的义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啧。”顾昀还记得当天的那个胭脂是买给胡格尔的,一丝丝嫌弃织成了飘荡绸子。